Catégories
News and politics Voyages

[文摘] 「來去打殺,你們的女權很荒謬」——被遺下妸𡡩汗之聲

#中東研究 #和平研究

▍Part 0- 前言

美蘇冷戰在由阿富汗武裝民兵起義擊退蘇軍和推翻親蘇政權後,退回了前現代的無政府狀態。21世紀初的美軍到來包裝著現代與進步,並且是將婦女從塔利班的魔爪下釋放出來。普利茲阿富汗報導得獎戈帕爾(Anand Gopal)尋訪的婦女卻滔滔指稱,美軍草菅人命濫殺村人,又扶植惡霸對她們欺凌劫掠,還把一切的錯事推給塔利班。許多惡事人證物證俱在也顯示美軍高層知情,卻連連記者向政府索討公道都求助無門。

婦女們稱,最初將他們從從無政府下的武裝軍頭解救出的,就是塔利班。只是這群熊孩子掌權不久後就變壞,不再像一開始那樣保護百姓了。

20年前,她們滿心期待美國給阿富汗人帶來至今最好的生活。沒想到他們找回來當官的是從前的惡霸、而且還是擁有美軍靠山後欺凌手段變本加厲的軍閥。這些西方侵略者和爪牙的劣跡斑斑,就是塔利班作為正義之師的「招生廣告」。

對村民百姓來說,塔利班不用也無須證明他們是世上第一流的政治選擇;他們只需要阿富汗基層人民看得見、信得過的最佳選擇——是她們在喀布爾親美政府的軍機槍口下,也要支持家中子弟從戎的家鄉部隊。

過去十年的郊野戰線,每每軍民不分草菅無辜人命的惡霸,是那高舉民主人權的美國軍。武器遜色卻還每每持守戰場克制事先疏散百姓的,卻是所謂背負惡貫滿盈的塔利班。

如今,阿富汗都會婦女恐懼塔利班;但那些和身為塔利班的父兄子弟朝暮共處的村鎮婦女相信,塔利班政權也能為她們編織婦女的保障和夢想——哪怕這不會是、也不用非得是世俗西方自以為是的那套女權想像。

戈帕爾(Anand Gopal)是真正深入阿富汗和中東的報導的專業記者。他對塔利班在阿富汗西南省分板塊的義民活動、過去十多年美軍和西方扶持的阿富汗軍閥暴行,引述了詳實的採訪和文件記錄,著有 No Good Men Among the Living: America, the Taliban and the War Through Afghan Eyes (2014)一書。(按:這書名似乎可以真正翻作《好男人都死光了》?正經點作聖經典故則可翻《無義人生還:阿富汗眼中的美利堅、塔利班與戰爭》。)

戈帕爾對塔利班的田野資料在多本學術著作中被引用,也在美國的多家公信享譽的新聞雜誌刊登報導,揭露了西方聯軍司令部指揮下的阿富汗秘密監獄人權虐待、古巴關達那摩監獄濫捕平民、美國軍機的無差別轟炸平民等等。

戈帕爾是《重新思考阿富汗》紀錄片中受訪的阿富汗問題專家之一。本月5日他結合了新舊採訪,寫了一篇長篇報導 The Other Afghan Women 在《紐約客》—— 標題中的 The other 在英文片語不僅是另一群、另一邊的意思,在這更是指揀選二分剩下、被人當作餘思(afterthought)冷落不顧的一群;本文下標依此而生。

以下是該篇長文的重點段落節選摘譯。引自原文的譯文會放在外部文獻的引文格式中。文中各節需要補充相關背景處,會在每節引文結束後,插註個人評析。

▍Part 1: 蘇聯政變阿富汗與聖戰士起義(1978-1989)

1979 年,夏奇拉還是嬰兒的時候,共產黨在喀布爾奪取了政權,並試圖在赫爾曼德省開展女性識字計劃——部落長老和地主一致拒絕了。 在村民的複述中,當地傳統文化制度被一夕顛覆,外人堅持將婦女權利帶入山谷。

「我們的文化不能接受把的女孩送到外面去上學」,夏奇拉回憶道。「在我父親時代之前,在我祖父時代之前就是這樣。」當權者開始用槍口抵著女孩去上課時,地方爆發叛亂了。

夜間放空警報三不五時很頻繁,但對於幼年的夏奇拉來說,這有刺激感:洞穴的黑暗角落,喧鬧的孩子們。 「我們會尋找俄羅斯直升機,」她說。「就像了發現奇怪的鳥類。」有時,那些鳥俯衝而下,大地炸裂。孩子們之後會衝到現場尋找鐵殼,那些金屬可以賣個好價錢。

(以上譯自內文)

【註釋】

戈帕爾這篇報導是很好的,敘事臨場感都豐富,提供了充沛的歷史現場人證、與案卷搭配,呈現阿富汗大西南地區(主要大城是坎大哈)人們連同婦女都選擇塔利班、痛惡美軍的始末。

戈帕爾文中的主視角是1978年出生、約44歲左右的夏奇拉。

報導中她講述她的普什圖童年時,戈帕爾捨棄了夾敘夾議。我想他或許假設讀者有一個背景資訊的版本可以對照著詮釋這名女子所關聯的政治背景。但其實讀者不一定有。例如,從以上段落對蘇聯的馬列政黨政變帶來的表面進步(如女子教育)似乎過於印象正面;好像是鄉下不肯接受「進步制度」才革命、抓著自己控制婦女的家父長權力才會革命。這部分我是十分推薦 David Edwards (2002). Before Taliban: Genealogies of the Afghan Jihad. Berkeley, CA: UC press, 一書。

艾德華茲用了很多一手資料,解釋阿富汗共產黨 當年在鄉下與城市的失敗原因各不相同——然而都是失敗。共產黨當年以為他們在推動的土地改革會像是在中國或越南一樣得到農民的大舉支持。但這在阿富汗並沒有發生。阿富汗共產黨用了十分「自上而下」、菁英指導棋的方式發動土地政策分配。

在城市,他們1973年聯絡的是軍官奪權。這股奪權是藉著首相和國王之間的堂兄弟嫌隙。阿共當年想推政黨政治被國王Zakir阻止、但國王卻成了阿富汗最大的腐敗象徵。共產黨將重點放在都市辦報和宣傳戰;但下鄉的人民可是不識字也吃不上飯。

這篇文也繼續補充那個本版前文〈有關阿富汗與塔利班 一點闢謠澄清〉已帶出的熟悉故事:推翻共產黨的過程地方部族豪強得到美援武裝成了軍閥惡棍。10年之間取代了共產專制政權的,是內戰與無政府的弱肉強食叢林。且看下節:

▍ Part 2- 取代蘇聯的惡棍達多與93師(1989-1994)

夏奇拉第一次看到達多(Amir Dado)時,是透過老家前門的貓眼,他坐在一輛皮卡車上,身後跟著十幾名全副武裝的人。「就好像他是總統一樣」在村子裡游行。

達多本是一名富有的水果盤商,後來成為聖戰者指揮官,留著烏黑的鬍鬚和挺大肚子,甚至在蘇聯失敗之前就已經開始攻擊對手爭地盤。 他來自上河谷,他的部落在那裡擁有廣闊的封建種植園有數百年歷史之久。下河谷是夏奇拉的貧窮部落 Ishaqzai的。

只見達多的手下挨家挨戶,要求「徵稅」並搜刮民。幾週後,槍手又回來了,在她躲在角落裡時,那些人洗劫了她家的客廳。 從來沒有陌生人侵犯過她家的神聖,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剝光了衣服扔到了大街上。

一天晚上,夏奇拉正在放牛時,達多的手下用槍包圍了她。 「你叔叔呢?」其中一個喊道。 戰士們衝進了房子——緊隨其後的是強迫薩娜童婚未遂的未婚夫。 「就是她了!」他說。 槍手把薩娜拖走了。 當夏奇拉的其他叔叔試圖干預時,他們被也被抓了。 第二天,薩娜的正牌丈夫向達多的軍隊自首,乞求取代薩娜受刑。 但兩人齊雙雙都被送到這軍閥的宗教法庭候處死刑。

(以上譯自內文)

▍ Part 3- 綠林俠盜塔利班(1994-1995)

…在北邊的達多軍閥和南邊的第93師(按:另一個穆賈希丁起來的惡棍軍閥)的南北夾殺圍困下,這個家庭的處境得越來越絕望。

就在夏奇拉 16 歲時的一天下午,她聽到街上的喊聲:「塔利班來了!」她看到一隻白色的豐田皮卡車隊,裡面滿是戴著黑色頭巾、舉著白旗的戰士。

夏奇拉從未聽聞「塔利班」這名號,但這群人的氣質印象很像她從小到大見過的化緣貧窮伊斯蘭神學生。但她的父親解釋說,這群人有許多過去是在不同的穆賈希丁麾下抗戰反蘇出身,但在蘇聯從境內撤軍後就自請除役了;他們說,如今再次聚義,是為了除暴安良、恢復社稷和平。

他們衝進了格樂什克(Gereshk) 橋,很快就驅散了第 93 師;當他們進駐時,當地志願者們蜂擁報名。 她的兄弟回家報告說塔利班也佔領了達多的陣地。那軍閥竟然拋棄自己的手下,逃到了巴基斯坦。「他走了,」夏奇拉的弟弟反覆不斷地複念,「他居然真的被趕走了!」

塔利班很快解散了達多的宗教法庭、釋放了差點被處決的薩娜和她的丈夫、廢除了(第93師用來搜刮索賄的)檢查站。睽違 15年後,桑金谷首次重獲民生安寧。當我請夏奇拉和山谷裡的其他女性評論塔利班的統治時,她們都不願拿所謂的普世價值來非難這場運動——只願以她們的遭遇為基礎。

「他們更為寬柔,」住在鄰近村莊的婦女帕札蘿說。

「他們待我們十分尊重。」 婦女們描述將她們在塔利班統治下,無須在為夜半陌生男人隨機破門闖入而擔驚受怕(按:達多的人)、無須遭遇致命的檢查站(九十三師的人)。其他生活則一如往常。

夏奇拉向我講述了一種新生般的寧靜:安靜的早晨,帶著熱氣騰騰的綠茶和印度烤餅,於屋頂賞著夏日夜空。

(以上譯自內文)


▍ Part 4- 塔利班民困兵乏(1996-2001)

隨著塔利班統治的確立,一場徵兵運動開始了。 年輕人被帶到阿富汗北部,幫助打擊一群被稱為北方聯盟的聖戰士軍閥。

一天,夏奇拉看著一架直升機降落在田野上,卸下陣亡士兵的屍體。山谷裡的男人開始躲在朋友的房子裡,從一個村莊搬到另一個村莊,害怕被徵兵。貧困的佃農面臨的風險最大——富人可以捐資閃兵。

這是塔利班真正的不公,」夏奇拉告訴我。她越來越討厭塔利班巡邏隊的身影。

2000年,赫爾曼德省遭遇了嚴重的干旱。 西瓜田被毀壞了,牲口臃腫的屍體散落在路上。 塔利班最高領袖奧馬爾殘忍地禁止鴉片種植的那一刻。 山谷的經濟崩潰了。

帕扎羅回憶說:「我們沒有吃的,土地沒有糧,我們的男人無法養活我們的孩子。 孩子們在哭,他們在尖叫,我們覺得天亡我也。」懷孕的夏奇拉將一塊塊不新鮮的印度烤餅浸入綠茶中來餵養她的侄女和侄子。 她的丈夫前往巴基斯坦謀運氣。

(以上譯自內文)

【評注】

赫爾曼德省桑金區、格樂什克(Gereshk)鎮,有赫爾曼德河流經的河谷。往被為高山區,與阿富汗北境地理隔絕。往南穿越大片沙漠,銜接巴基斯坦。(photo by: 華盛頓郵報。政權板塊為 2018年4月情形)

村民當初喜迎塔利班這批親善人民又樸實的鄉勇,他們趕走了被美國武裝的地方惡霸。後來她說開始討厭塔利班是因為他們一直要徵調村民到北方對抗一個「北方聯盟」,而且送回來變屍體。

——這部分的轉變就是很為難的。因為北方聯盟拿了CIA 數十億美元金援還有北約支持的裝備,在1996年起顛覆塔利班秩序。在這期間,塔利班控制全國的能力力有未逮、國際經貿外交又被美國體系封鎖徹底、徵兵困難。

後來剩下阿拉伯聖戰士能頂北方前線;地方管制也變得不寬容、打壞了鄉里關係。因為接收基地組織的人力、資金、不寬容的嚴厲教義,還有戰爭資源差距下的「不對稱戰爭」,一步步成了被賓拉登「玩壞」的塔利班和恐怖主義基地。

直至塔利班倒了(2002),她才發現,美國扶持的政府,又迎回來了當年一模一樣的軍閥惡棍。而且美軍還跟他們的骯髒蠻橫濫殺無辜的下限有得拚。請見下節:

▍ Part. 5 惡棍軍閥被美軍帶回來了!(2002-2010)

有一天,電台的播音員說美國發生了襲擊事件。 突然間,有傳言說來自地球上最富有國家的士兵要來推翻塔利班。 多年來第一次,夏奇拉的心中充滿了希望。

2003 年的一個晚上,夏奇拉被陌生男人的聲音驚醒。 她趕緊摀住自己不出聲。 當她跑到客廳時,她驚恐地看到步槍的槍口正指著她。 這些男人比她素常見到的還要高大、都穿著制服。她意識到,這些可就是美國人了,敬畏。 一些阿富汗人和美軍在一起,骨瘦如柴的男人帶著AK47和方格圍巾。 一個留著大鬍子的男人咆哮著發號施令現身:

阿米爾·達多。

美國入侵後迅速推翻了塔利班,將卡扎伊政府安置在喀布爾。 交好美國特種部隊成為的達多成為赫爾曼德省的情報局長。 他的親弟一個成了桑金谷區的州長,另一個成為了桑金的警察局長。 赫爾曼德…隨著達多重新掌權——他被美國人從流亡中拉出來擺正上位——生活倒退到內戰時期。

幾乎每個夏奇拉認識的人都有在達多底下的遭遇能訴說。 有一次,達多的戰士要求兩名年輕人繳稅或入伙他的私人民兵——他明明有官方軍務職銜,居然還豢養一隊私人武裝。當名兩年輕人拒絕時,他的戰士將他們毆打致死,屍體吊掛樹上。一位村民回憶說:「我們從樹上解下他們時,見他們被剖的肚破腸流、死狀淒慘。」

在另一個村莊,達多的部隊挨家挨戶處決涉嫌塔利班的人;一名從未涉事的年邁學者竟遭槍決。

夏奇拉對美國人拉攏在地協力者的人選標準感到困惑。「這是美國的目的嗎?」她問我。「他們是來帶來和平的,還是什麼?」

她請求丈夫別再去被達多掌控的桑金市場賣樹脂,以免不測;因此他轉而南下格樂什克去。但一天下午他提早折返,說現在那邊也去不得了。——誇張的是,居然連第93師這批牛鬼蛇神美國起死回生了,而且還成了美軍當地最親密無間的合作夥伴!該師的槍手再次於橋上把關攔客強取豪奪財物。不過,他們更有添頭的一門生意,則是給美軍當賞金獵人。 據撰寫赫爾曼德歷史的前英國軍官邁克·馬丁說,當時每抓獲一名塔利班指揮官可賺兩千美元。

本地早已無塔利班活動,這原來並想像中容易 「我們清楚村裡正牌塔利班是誰,」夏奇拉說,「他們並沒有參與游擊戰,而是坐在家裡、安份著呢。」93師這樣的民兵於是開始羅織無辜入罪充當恐怖份子。2003 2 月,他們將哈吉·比斯米拉(Hajji Bismillah——卡扎伊政府在該市收取通行費的交通主管——當作恐怖分子收押,使美國人將他運到關塔那摩服監 隨著比斯米拉被剷除,第93師壟斷了整個格樂什克地區的路費收入。

達多幹的事比他們更扯。2003 3 月,美國士兵拜訪了桑金的州長——達多的兄弟離開後,他們的車隊遭到炮火攻擊,成為赫爾曼德省首例美軍戰死傷者。 美國人員懷疑罪魁禍首不是塔利班——達多的前指揮官則向我證實了猜疑,策劃這次襲擊的就是他的上司達多,目的是讓使美國人只能倚重他這本地代理人。

莞爾的是,達多提交了名叫賈里爾的一位前塔利班頂替真兇,美國人就不分青紅皂白把他關去了關塔那摩。 難以置信的是,根據關塔那摩解密檔案,美國官員早就知道他只是掩蓋(達多殺害美軍)這樁醜事的「替罪羊」。

達多與美國特種部隊繼續稱兄道弟。美軍認為他手上繳獲「恐怖份子」的反恐績效實在價值連城;所以美國海軍陸戰隊對外的辯護說詞,說他「固然沒法(美國元勳)傑佛遜式的民主黨人文明楷模相提並論,」,但他的鐵腕正義用來駕馭冥頑叛逆的普什圖人,毋寧是真金白銀的硬道理」。

(以上譯自內文)

【評注】
本節稍稍合併了一些相同主題段落,仍是逐字貼近內文的翻譯。成了原文節譯最長的一節,乃是因原文此節採證鉅細靡遺詳盡,多達10文中接續講述該省軍還有比達多和第93師這些地方惡霸更喪心病狂的殺人軍閥,是阿富汗的政府軍七軍之一的將軍薩達特。薩達特用於濫殺平民的,是美軍給他的黑鷹戰鬥直昇機。平民死者在記者調查能力許可下,都有在文中紀錄姓名、被殺害經過。

再又比薩達特殺更多人民的,則是美軍自己的迫擊砲、無人機浮濫轟炸。平民終日惶惶,且申冤無門,甚至有靠近美國聯軍軍營為親人被濫殺申訴,走近第一句話就被射殺的。美軍至此已經沒有能力跟當地百姓溝通,也到了分不清作戰目標、將所有在地阿富汗人民看做恐怖威脅的程度了。

所以體驗到他們生活在美軍帶來地獄那一刻開始,家家戶戶都是塔利班。在他們心目中,塔利班沒有比上不足的問題他們根本不用也不該跟世上最進步開明的秩序一起打分數——關鍵是他們能把這些西方侵略者和他們的爪牙比下去綽綽有餘阿富汗大多數的基層的這個想法明白不過的。

▍ Part 6- 人人都是塔利班(2010-2020)

因此,當塔利班車隊駛入Pan Killay、頭戴黑巾的男子高舉高高的白旗時,她以興味盎然、甚至是冰釋前嫌的原諒眼神看待這些來訪者。 這一次,她想,事情可能會有所不同。

[畢竟]夏奇拉家譜的整個分支,從曾經給她講故事的叔叔到在山洞里和她一起玩的表兄弟,都(在美軍濫殺下)消失了。 她總共失去了16個家庭成員。

我想知道 Pan Killay 的其他家庭是否也一樣。 我在村子裡隨機抽了十幾戶人家,在其他村子也做了類似的詢問,以確保潘基萊沒有異常。 對於每個家庭,我都記錄了死者的姓名,並通過死亡證明和目擊者證詞交叉核對案件。 我發現,在當地人所稱的「美國戰爭」中,每個家庭平均損失 10 12 名平民。

在像喀布爾這樣的繁華大都市中,這種苦難的規模是根本不能設想體會的,那裡的公民享有相對治安。 但在像桑金這樣的農村飛地,平民的不斷被殺戮,導致阿富汗人幾乎全面倒向塔利班

2010 年,Ishaqzai 村的諸多家庭都有兒子是塔利班,他們大多數只是為了保護家園或復仇親族而加入; 1990年代相比,這場運動更徹底地融入了桑金社區生活。 現在,當夏奇拉和她的朋友們談起塔利班時,塔利班指的是她們自己的朋友、鄰居和至愛至親。

(以上譯自內文)

▍ Part 7- 天壤阿富汗(2021-)

塔利班的接管使保守的鄉村恢復了秩序,同時使喀布爾相對自由的街道陷入恐懼和絕望。 這種命運的逆轉揭示了過去二十年不言而喻的前提:如果美軍繼續在農村與塔利班作戰,那麼城市的生活就會蓬勃發展。 這理論上或是一個永續方案——只要美國持續以空優火力擊打,塔利班就沒有能力打進城市。 但這叫公義嗎? 一個社區的權利能否建立於另一個社區的權利被剝奪之上?

在桑金,每當我提到女權時,村里的婦女無不反唇相譏。

「我們這的婦女被他們奪命死傷遍地、喀布爾婦女享受他們給的種種生存權益,」帕扎蘿問,「你說這是正義?」

「殺害我們姐妹、殺害我們兄弟、殺害我們父親的,算哪門子『女權』。」來自潘基萊的瑪霽亞告訴我。

來自附近村莊的哈莉妲說:「美國人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權利。 他們不過就是了人、打人、殺人、走。」

(以上譯自內文)

Catégories
News and politics

有關阿富汗與塔利班 一點澄清闢謠

#中東研究
文/邱慕天(中華民國教育部2018年中東政經研究公費博士留學)

▍〇、前言:


前幾天有一篇從「國際難民組織」台灣人視角原生文章,採訪「阿富汗人」談自己國家局勢。除了某大報願景工程竟轉載,一些(教會圈)朋友都轉發了,覺得說「寫得很好」。
然而其中有多處邏輯架構、事件詮釋、可能性分析的專業錯謬,我也發現作者確實不是國際政治或是中東研究背景的年輕人。

原先一如早先解釋分析以巴衝突時,我認為真正長期關注國際領域、對於遙遠的局勢危機擁有專業決策和實質影響的圈內人,沒有理由被外行粗淺的論述「愚弄」。

反而,辨別不出資訊真謬的廣大華文讀者,苦口給予「啟蒙」國際觀或「訂正」信息,皆已非個人離開媒體產業銜接學術後再有興趣為之。然而對於該文滲入了並擴散於我個人的朋友圈,影響彼此交流認知,則殊為難忍。

故此我8月23日私下為文張貼個人朋友圈內,後隨更多讀者反映有的資訊需求,三日後轉為公開。以下就當是給知道在該篇信息背景文章、也想要更多明鑑國際局勢和新聞眼的朋友,做些公開免費的資訊服務吧。

(以下專業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研究心得與信息詮釋,不主張最終權威判讀;並保留接受指教與日後修正的空間。附有論文或外電超連結註腳之段落,敬請參照原文以得到更精準全面的信息脈絡。)

▍一、帶風向

首先,年輕人在國際組織工作,又能關心到自己本身服務範圍外其他動盪區域,都是秉意良善。只是這文章劈頭說國人分析評述阿富汗,都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說他們不懂阿富汗當地,只為偷渡個人統獨議程。既踩了藍也踩了綠。這又何必呢?彷彿台灣方便都不曾有就事論事的評析、也不曾有人參考和採訪過來自阿富汗人的一手資訊。

接著,文章就以一位先前就在海外的阿富汗平民,以一位「深諳阿富汗政治局勢」的專家登場,為「真(The)阿富汗人」的真正想法代言、一槌定音正統。無視國內至少有三、四種彼此衝突的主流派系意識形態。

個人並不一定反對由「單一專家」呈現議題全貌。前提是這人必須做到一定程度地公正、客觀;受過一些專業的邏輯思考訓練。他必須把自己「把握程度不一」、「帶入主觀的個人偏見」、「自己情感上反對、但屬於敵對陣營自我認知的關鍵主張」...,都陳明出來,然後標準一致。

偏偏撰稿人並沒有追究受訪者資訊當中的主觀片面,丟出的詰問都是”softball”;寫成中英文章後,還在語氣重墨渲染、加強自己這位受訪者意見的權威/絕對味道,造成了一些效果。

▍二、蘇維埃

主觀和矛盾一開頭就出現了。

第一段論塔利班,H劈頭說「這些人根本不能叫做穆斯林」;設可蘭經學校、又建立神學士制度這些「只是收買人心」、「以宗教的名義,哄騙沒有受過教育和無依無靠的民眾」。

這樣說塔利班,本也不無道理。但下一段他接著稱「1989年 #蘇聯撤離 後,阿富汗陷入內戰...」自我打臉矛盾很大。呃...

在蘇聯撤離之前1979-1989年的蘇阿戰爭,國際關係叫做 #蘇聯入侵阿富汗 好嗎?H對此輕描淡寫,他是以社會主義 #阿富汗共和國(DRA;1978-1992)為正朔的共產主義支持者?

但如此他豈有資格前面把塔利班講成一副是外國植入的政權呢?

很多阿共倒台和內戰流亡海外的阿富汗人,因為穆賈希丁之後的無政府亂局,從而懷念起納吉布拉。這是一段歷史記憶錯亂的情感化學;但塔利班主政後虐殺納吉布拉,致使喀布爾政局失去官僚秩序,不能從後設證成一開始阿共的篡位是和平正當、有民意授權的。

▍三、共產黨

蘇聯 1960年代起扶持 #馬列毛主義 的阿共政黨PDPA 於1965、1969年兩次選舉都是非法身份竊佔國會席次;1973年他們暗植政變,讓時任首相推翻王室。他們在1977年逼這位傀儡首相把憲法改成一黨專政、1978年又把他暗殺。

源於蘇聯在阿富汗搞的這齷齪事,拿回屬於自己國家的穆賈希丁(#mujahideen) 才於當年秋天從阿富汗東面直接爆發。

這一切都是當初冷戰世界的 #自由秩序 所支持的人民覺醒啊!蘇聯為了護盤,直接揮軍入侵;各國勢力才再來加碼進場幫忙 。

#聖戰士起義(mujahideeninsurgency)的本土正當性,比蘇聯的傀儡政權高太多了。談內戰,豈能不談為何會有蘇共?談塔利班出現,豈能不分清是起哪一方在內戰中趁火打劫?

▍四、聖戰士

穆賈希丁 於 1992年推翻PDPA(納吉布拉政權)後自我就分裂、流露出不寬容的伊斯蘭基本教義色彩。這既本就在國際局勢預料之中,也是阿富汗「本地/內部派系」的鍋。

難道因塔利班最有組織力、下手最狠,就單獨強調這是一個受到境外勢力資助的群體?這完全與描述蘇聯性質的地方自相矛盾了 。

H提到塔利班出現,僅僅講 #沙烏地瓦哈比派系#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ISI)的背後協作,那1980年代這場代理戰爭背後更重要的 #美國中情局(CIA),他為何不分析呢?靠巴基斯坦推得動這麼多的東西嗎?

沒有雷根政府相當數十億軍費能量的挹注「#哈卡尼網絡」,全球伊斯蘭恐怖主義的「#不對稱戰爭」哲學會在與無神論的對抗中得到完美的練兵土壤嗎?沒有CIA這十年間的「#颶風行動」操盤中亞冷戰,沙烏地又怎麼會取代了穆巴拉克的埃及,成為阿拉伯人與阿富汗人聖戰理論與實踐的拍檔呢?

▍五、塔利班

論到人民心間感受到的「阿富汗價值」,阿共第二階段極權政府(1986-1992)的納吉布拉出身良好在印度受過教育、大學讀醫科、妻子是俄語學校校長;是飲外國勢力和菁英體制奶水的政客。

回看塔利班政權(1996-2001)的領袖 #奧馬爾 (Mohammed Omar, 1960*-2013)出身普什圖落後村莊的三級貧戶。父親幼年逝世,他是由可蘭經學校的叔叔過繼撫養。傳說他於 1979年時因阿共篡政後的時局走避到巴基斯坦讀遜尼派神學院,然而更權威的解密檔案發現,他一生從未住過巴基斯坦,只有短期越境兩次,其中一次是為看牙。

奧馬爾的伊斯蘭神學教育則其實都是受於阿富汗鄉間傳統的蘇菲派門下。而他絕少理會伊斯蘭馬巴德招攬利誘、不歡迎巴基斯坦干涉本國政治,蘇菲主義的靈性更能解釋奧馬爾與塔利班的行動方針。

僅憑普什圖民族地緣關係便將奧馬爾算作巴基斯坦特工滲透的組織青年的牽強附會,已經被華府智庫2019年的地毯式研究報告徹底駁斥翻案。不僅如此,阿富汗哪一個權力人物,沒有蘇聯扶植的/與CIA合作的/收北約現金/通英國圈子/與印度親近的國外勢力背景?

奧馬爾 1982年起回加入反蘇戰爭,他的個人傳奇也在這時開始展開。他以近2米目標明顯的高大之軀於前線戰場拚殺,換到過不同民兵部隊麾下,不變的是聞名的驍勇。幾年間他4次負傷;報導根據許多親歷戰場見證奧馬爾善用長距離步槍,是名神級的狙擊手,曾摧毀蘇聯坦克多部,直到他1987年在戰場上失去右眼。

▍六、神學士

奧馬爾個人於1989年蘇聯境外勢力撤離後,就沒有再於1989-1992年對抗 #納吉布拉政權 的內戰中出手,回去繼續研修伊斯蘭神學。

直到 1994年,腐敗的軍閥割據,在民間四處燒殺擄掠,尤其不分男女幼童的雞姦,在當地令人髮指。奧馬爾他「夢中得到聖者異象感動」,要他拯救阿共倒台後,生活更加水深火熱的蒼生。於是他中斷自言主觀上更想要從事的神學研修,率領自創的宗教學校50名學生(一說30人)開始所謂的「#神學士」運動。

當這群「神學士」出來時,顯然是南方軍閥中最有紀律、最少腐敗的一股清流;對於雞姦男童、擄掠民女的軍閥暴行嚴懲嚴辦,僅僅1年之間,立刻以綠林俠盜的形象席捲整個普什圖居住的阿富汗南境12省。他們在所有佔領的地方,都用伊斯蘭教法施行治理,處理民事訴訟。

對向來只有叢林法則強取豪奪的野蠻社會,塔利班導入的「政治神學」可能在你我的「上帝視角」看來是落後壓迫,但比起其他軍閥的統治,他們已是唯一能拉出公平原則並有效執行的社會秩序。

塔利班於是在全國民意範圍內,迅速升級為最受基層支持的軍事集團,在1996年包圍喀布爾,在9月時讓 mujahideen野心家希克馬蒂雅爾(Gulbuddin Hekmatyar)的派系交出納吉布拉和政權。

▍七、盜亦道

奧馬爾掌權後,他甚至下令除掉所有的鴉片田,大傷經濟並使普什圖年輕人逃到巴基斯坦求生,直到美國與北約開始用北方聯盟搞他後,塔利班需要軍費才不得不重開鴉片種植與交易。

在 mujahideen之中,奧馬爾是一個相當有文化的人、通曉阿拉伯語。不喜奢華、不愛大權與高位。但我們注意到,冷戰後塔利班面對「民主外送」的敵意,基地組織的賓拉登與札瓦希里在阿富汗進出坐大、脫離奧馬爾的影響掌控。近年記者曝光,他生前這段時間不乏無奈,也必須承認政治格局的需求變化,堅持理想只會使得現實變得更加糟糕。

1998年沙國主動邀請奧馬爾參訪伊斯蘭麥加,他以個人理由拒絕。但阿富汗在塔利班年間(1996-2001)成為阿拉伯聖戰體系與西方價值對壘的恐怖主義前哨,也因貧窮欠教育的普什圖的執政班底,難以不賴遜尼派產油國的供輸來抗衡北約撒下的國際制裁和顛覆。

  • (註:911炸雙子星基地組織和賓拉登為世人所認識。然同年阿富汗0301炸巴米揚大佛、909暗殺馬蘇德,亦為基地組織參與主導。美國截獲情報與塔利班內皆認1998年起,賓拉登與札瓦希里實質影響已越過奧馬爾,主持塔利班趨向激進的執政作為,與西方孤立對抗。)

只是我不知道那些一早把塔利班當成宇宙塵埃的、騙小孩的、外國撐腰的,知不知道這些歷史和基地與塔利班間的角力故事。又是否能指出1970-2000 年間,哪一個軍閥、哪一個執政者,比他更有做事格調?比他更有阿富汗基層民意基礎?

▍八、獅子王

如果唯一說要有,那就是我在臉書先前第一時間概述阿富汗政變提到的那位塔吉克族出身、北方聯盟的「#潘傑希爾之獅」馬蘇德(Ahmad Shah Massoud,1953-2001)。

該篇文章的後半段也提到了這位被基地組織暗殺後形象昇華為民族偉人的 mujahideen魅力領袖。——是的,馬蘇德也是mujahedeen。你文章不可能譴責整個聖戰士運動和阿富汗內戰,卻想要單獨捧馬蘇德的光環。因為馬蘇德的光環就是來自 mujahideen起義。

馬蘇德不單是反蘇戰爭中最有統帥方略的一位,也在 1992-1996年期間展現政治格局,避開了臨時政府軍閥的腐敗分贓。當時分裂派系中出身普什圖豪強部落的野心政治人物希克馬蒂亞爾,拒絕馬蘇德提議的多元族群派系共和,個人殘暴專斷、在基層極不得民心,使(巴基斯坦與阿富汗兩地的)普什圖人民都轉向同情並支持塔利班。

故1996年塔利班進入首都時,視希克馬蒂亞爾的體系為阿富汗頭號毒瘤(cancer)的馬蘇德退居中立,只願保納吉布拉出逃。隨後馬蘇德因反對塔利班過度基要的政治伊斯蘭主義,才開始組織北方聯盟軍閥對抗、被北約相中為推翻塔利班統治的馬前卒。

▍九、靠爸族

馬蘇德倚潘傑希爾谷地在北方塔吉克區挫敵多次,並在北約支持來到後,領北方聯盟在全境展開游擊戰爭推翻塔利班。然而該文提到「阿富汗人民把復國的希望寄托在艾哈邁德.馬蘇德(Ahmad Massoud)身上」,已經不是指「潘傑希爾之獅」本人,而是指他在2001年被 #基地組織 暗殺時只有12歲的兒子 #小馬蘇德。

Aucune description de photo disponible.

1989年出生的小馬蘇德徹底不是他父親。他於2015年前都在英國接受高等教育,念到碩士很抱歉地說都是軍事理論的紙上談兵。2016年掛名「馬蘇德協會執行長」、2019年於阿富汗政壇出道。

馬蘇德死後,他一家吃他光環的人很多。包含Ahmad Wali Massoud(小弟、馬蘇德協會董事長兼創辦人)、Ahmad Zia Massoud(二弟、前副總統)。其家族勢力的政治關係也十分地親西方。

——但他們沒有一人真正有馬蘇德本人的魅力與功績。

(註:下令基地組織暗殺馬蘇德賓拉登 與前者極不對盤,卻仍在1994年為之斡旋希克馬蒂雅爾,建議後者應按照馬蘇德的共和提案,讓過渡政府更有代表性。希克馬蒂雅爾卻認定喀布爾當前更需要自己的強人領導、未採納。賓拉登斡旋無效後便放棄希克馬蒂雅爾,改與奧馬爾親近。馬蘇德也退出過渡政府,另與12省人組織民間救國委員會。)

▍十、早不做

8月18日的時候, 小馬蘇德投書 《華盛頓郵報》, 內容陳述塔利班乃是全球秩序的恐怖威脅、請美國支持他們先進武器。他很有鬥志、很有聲望。他們仍在潘傑希爾谷地、會與塔利班決戰,「重建阿富汗的秩序」。

該訪問H的文章,就在這天真喊話帶出了希望的結尾:「艾哈邁德.沙阿.馬蘇德之子艾哈邁德.馬蘇德沒有逃跑!他想為我們奪回阿富汗!」

然而不幸的是:馬蘇德家族上一輩早就都已經參與到 2002年塔利班倒台後由美國扶持的秩序,也就是之前卡扎依(Hamid Karzai)、「落跑總統」加尼(Ashraf Ghani)領導到垮台的這個政府。

從2002年到2021年,塔利班在野、這群人是執政派。那時,所有的發展機會與紅利都在他們這邊。「重建阿富汗的秩序」豈是你們已無機會時才喊要做的嗎?

無怪塔利班/蓋達根本沒在介意活口,隨他們搞。所必須除之者,唯「潘傑希爾之獅」矣。

▍十一、機不待

20年時間,西方投資、美國幾萬部隊駐紮,提供軍事顧問、參謀、精良裝備..,你們訓練不出一批有紀律的軍人、不收賄的警察和公務員。你們沒有發展教育、沒有聯絡城鄉。

直到美國走了,塔利班從外圍逼進,你們無血開城,數十萬大批軍人繳械、連美國支援的新式武器,都給塔利班民兵撿走...現在再跟副總統一起,在推特、在西方媒體喊話要支持、要武器打仗,不是很奇怪嗎?

這文章裡面說,阿富汗並沒有如拜登所言「不為自己而戰」、「阿富汗男男女女都有堅強的戰鬥意志、生死置於度外」;那上週國際瘋傳的短影片,成千上萬阻塞喀布爾機場跑道、大包小包亡命、失去理性攀登機翼的那群人,可是你人人「堅強戰意」與「生死度外」的定義?

先前20年美國需要訓練這些本地人參軍的時候,他們是在?過去一年之中你們還在美國保護下掌握全部發達據點時,我們看到的是?

▍十二、捫心問

對這些人如果當初居阿富汗政府要位、上達國際社會天聽、美軍資源仍駐當地、既得利益且絕對政治正確,都還做不了事情、代表不了民意,現在豈能一轉身又來代言彷彿海內外8、9 成「真.阿富汗人民」齊刷刷都是這種聲音呢?

過去幾年,香港面對一國兩制被破壞的威脅,沒有槍砲、沒有子彈的青年以血肉之軀前仆後繼,向那些荷槍實彈的壓迫者,抵抗成什麼樣?這樣的誓死抵抗景象,在過去幾個月、在8月15日塔利班進入喀布爾時,何曾出現了呢?

這些有國際發聲渠道的國際組織工作者、西方留學的都會中產之子,你們憑什麼代表「真.阿富汗人」?你們確定阿富汗的部落與鄉間人民,都跟你們同一種看法?

再一次,利益上、政治上、神學上,個人可沒有理由支持塔利班。但理解國際局勢,我們需要知道社會為何崩潰、國家為何失敗,便要認真檢討放對重點。不要天真浪漫打感情牌、不要自我欺騙雙重標準、不要迴避責任粉飾太平。

▍十三、新政局

潘傑希爾谷地那邊,當初 1980、1990年代是靠著美國、北約的支援;北方聯盟集體團結,並在 馬蘇德 這位游擊戰鬼才的領導下,才在這個相當全國的 5-10% 的領土範圍成功抵禦和挫敗對手。

現在 #小馬蘇德 ,塔利班要捏死他太容易了。但這對他們想在國際社會建立的形象高度都不好。塔利班幾日前已經立刻宣稱會特赦加尼和副總統沙雷。我們真誠希望不要再有無謂的抵抗和流血發生。小馬蘇德請做一些會讓父親真正為你感到驕傲的事吧。

新塔利班已經全面做好執政準備。巴基斯坦的世仇印度,也早在好幾個月前就開始和塔利班私下打交道,為新印阿外交關係鋪路。

國際社會應該盡可能恩威並濟地督責這個 2021年改頭換面前來執政的新塔利班政府;善待人民、發展國家建設、保障民間社會發聲管道不至於窒息。
回應那些視奧馬爾為解放英雄的人民期許。做個好俠盜。

瞭解今日塔利班領班政治結構/BBC 新聞
  • (註:潘傑希爾谷地小規模戰事和包圍已經展開。匯集當地記者推特頻道:塔利班提供和平談判,提出要求外國軍力於8月31日前撤出阿富汗境內。塔利班透過記者表示,若和平談判失敗,將準備在一週內攻下谷地。
  • // I just talked to one of their commanders n they r hopeful to conquer this area within a week in case talks fail. // (Source: Maham Banori, Aug 23, 2021, via Twitter)
Peut être une image de une personne ou plus, personnes debout, route, montagne et arbre
副總統沙雷於17日推特宣稱,加尼出逃後,他就是代位元首。並逃往潘傑希爾谷地與小馬蘇德會合。不過根據稍早21日最新照片動態,沙雷(右一)在當地與忠誠於原政府的志士們一起架網子打排球,心情輕鬆愉快。(Photo by Yalda Hakim via Twitter)

作者相關文章:

Catégories
Theology transforming culture

基督徒如何看穆斯林的信

文/邱慕天

原始文章討論

出於 #公共神學 板塊的思想擴展與成熟,個人從2013年中起將伊斯蘭政治與文明加入研究興趣,一步步產出相關文章也有6年了。

但由於之前寫過一篇《清真寺旁賣豬腳,為何不可?》以及今天稍早臉書貼文《運動員守齋:信仰的代價》提及齋戒中的穆斯林球員,都收到同樣來自主內的關(質)注(問):
「你一個基督徒,在那邊幫穆斯林講好話,是刻意想顯得自己開明吧?」
「什麼時候乾脆說信伊斯蘭也會跟信基督一樣會得救好了?」

由於未來幾年還要繼續以伊斯蘭神學為對話夥伴談得更多更深,對這樣出發點的質疑我想必須一早就清楚畫出底線來回應。

▍排他與包容外的第三條路ㄧ後自由

過去以為,對於穆斯林(或天主教或任何其他信仰),要不你就是排他(exclusivist)的保守派,要不就是走多元普救(inclusivist/universalist)的自由派。但其實一直都存在著第三條路,即後自由派觀點(particularist):

「基督徒相信,信基督才會得救;穆斯林相信,信阿拉真主才會得救。」

這句話的背後意義可能不好明白,要擴充一下:

「基督徒相信,信基督才會得救(我是基督徒,所以這麼信);穆斯林相信,信阿拉真主才會得救(我是基督徒,所以我不這麼信。但作為宗教學研究者,我認知並理解穆斯林是這麼信,且有權這麼信)。」

不同信仰者之間的和平相處,取決於兩種看法之間的社群和諧。獨一真神的信仰者同時可以是宗教自由社會的公民,不需要去攻擊或踐踏另一個信仰。(除非該宗教信徒做出破壞社會秩序,或是傷害他人信仰自由的行為;這時,神學問題就成了進入跨信仰公共論域的公共神學問題了。以宗教身份和理由推行或反對同婚代孕立法等議題,就屬於這個論域。)

我尊重伊斯蘭、摩門教、道教…各色不同的世界性宗教信仰者,以對「超越界/超越者」的敬畏之心,做出調適自我慾望、開拓靈性、尊重與提攜他人的行為。這樣的信仰追求,背後可以是純粹的敬虔而沒有邪惡。

▍我們的神,以恩待人

儘管這與基督教所傳講的救恩,並不是在一條線上——「救恩」只能是一種超越者上帝「由上而下」揀選的恩,而非人「由下而上」的努力所能支取掌控——但我們同樣必須明白:

基督徒並不是透過相信穆斯林不得救而得救、相信撒馬利亞人不得救而得救、相信上帝不揀選任何人而揀選自己而得救。而是相信我們的神,以恩待人。在這個以「自我」為尊為大,或信仰任何事物,目的只為換取即刻的「功利」的世代,基督徒需要很多的提醒。提醒我們,在「自我」和「功利」上頭,許多基督徒的信仰內涵一點都不比穆斯林、佛教徒,甚至可能妙X信徒好。

如果基督徒是蒙恩、支取恩(參考:馬太福音18:23-35),便必定表現為能散播恩、鑑賞美的內化人格。我們不會表現出混淆救恩的行為,恰恰在於我們的生命開始演繹並效法這救恩獨一無二的慷慨性格。祂的愛給予我們無比的安全感,而我們全然地幸運。

▍回應文明的衝突

前些天與約旦籍牧師 Afeef Halasah 交談時,我與他有些不同的意見交換。他認為伊斯蘭信仰的本質是暴力及邪惡,真正的伊斯蘭就是原教旨主義的瓦哈比派。

但我認為不是,從伊斯蘭神學變革的正統派邊界回推,其本質特性是保守秩序、律法、以及對物質的神聖性加以賦型。這些元素也存在於正統猶太教(舊約)、基督新教基要派、主流天主教當中。這樣的信仰本質畢竟不是邪惡,只是文明的衝突(clash of civilizations)。

我發現伊斯蘭難以在內部撐出容納自由主義(現代性)的開放空間,正在於最終缺乏基督道成肉身和復活及復和神學的啟示。因此作為基督徒,我們並不需要演繹文明的衝突。那會讓我們失去自我反省。那會讓我們失去了聚焦在我們獨特之所是(our particularist being)。

我們之所是,乃基督之所是,基督之所示。
祂的「道成肉身」之所是。
祂的「愛人如己」之所示。

Catégories
News and politics

淺論近代伊朗知識份子的思想破產與再生:比較中國政治

文/邱慕天

由於列強帶來的船堅砲利與帝國主義領土侵略,伊朗與中國都在19-20世紀之交,產生了一批憂國憂民、試圖用現代化、政治體制思想改革已振興民族的知識份子。

▍一、從建國起點談起

在這個基礎下,伊朗人政變了原來的卡扎爾王朝、在1925年建立巴勒維王朝,意圖洗刷「西亞病夫」之名。中華人民則藉由民族革命推翻大清帝國,於1912年建立號稱「五族共和」的中華民國。

現代伊朗知識份子階層的「思想破產」以在1960 至 1970年代這20年間最為關鍵。這個時期,過去擁抱世俗西化的知識份子大批轉向左翼和共產主義學說,與民間一同反對政府,促成巴勒維王朝隨後的革命倒台。

促成這段時期憂國知識份子思想集體變遷的有兩個代表事件:

  • 1950年代,高度民意支持的摩薩台被共和議會推舉為總理,然而他上台推行「石油國有化」與英美利益生扞格(原先由英國石油BP掌控收益),導致英美情報局介入策劃政變將他推翻、重新擁戴禮薩汗之子,即穆罕默德‧巴勒維國王(شاه‎‎)——後者在政變中幾乎全程聽命英美扶植,並讓西方間諜和政治參謀工作完全滲透內政。
  • 1960年代,巴勒維國王持續推動一系列親西方政策,雖然創造中產階級和經濟發展,卻也更加中央集權、無視知識份子要求的民主修憲,也將宗教領袖的意見排除於施政參考。往都市化集中的土地改革,創造大量的腐敗、以及破壞農村社會結構。

以上兩點,使得巴勒維成為「農民」和「傳統」派的敵人,凝聚了什葉派教長與共產主義的政治反抗能量。 巴勒維被視為「英美」控制並持續壓迫伊朗的傀儡,親馬克斯和蘇聯思想的左翼知識份子可與什葉派教法師、清真寺系統戰略合作。於情,這個時期的許多知識份子因巴勒維的專政固執而對「西方現代性」懷罪,對於「什葉派」代表「真正伊朗土地人民的聲音」不敢相爭,深怕自身政治不正確。

1979年巴勒維政府倒台前的整個1970年代,領導什葉派革命的何梅尼大量向民間推展伊斯蘭宗教熱情中的「殉道」與「公義」、「聖戰」等元素,相較於僅強調「無產階級革命解放」的階級動員,展現了強大的尊榮情操與沛然難御的政治情緒。

左翼份子亦步亦趨,直至「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建立,這幫知識份子便再無參政台階、也沒有一個公民廣場願意給他們佈達「進步思想」。

▍二、第一個現代國體的失敗

中華文化五四知識份子,也經歷了對他們所催生的第一個現代共和不滿,因而有大舉左傾支持革命。那便是在中華民國時期,1920-1930年代產生的共產主義左派。

然而這些由蘇聯扶植、成為中國共產黨組織的早期知識份子,並且讓1949年的「新中國」是由「共產黨」在本地直接率領人民對「資本家權貴官僚」革命,必須歸咎整個中華民國時期的權力混亂。

誕生的巴勒維王朝,建立在卡扎爾王朝末期的改革立憲運動(1906)基礎上。1925年禮薩‧巴勒維(禮薩汗)僅以3000兵馬在宮廷無血政變逼退前朝。此後以中央集權、君主立憲(前期有名無實)、對外收回與英蘇不平等條約、對內強健物質國體建設。如此平順的轉移、對舊秩序衝擊小。或可以此推想民初由北洋政府袁世凱稱帝、取代清帝並接受「君主立憲」,或中華民國(帝國)在強人統一領導下的樣貌。

由於巴勒維王朝獲得政權過程的平順,民間力量與社會傳統並未遭受系統性破壞。這解釋了當後期巴勒維王朝被視為勾結英美、出賣人民時,原生於傳統的「什葉派」教長得以標榜自己代表「真正的伊朗」領導組織人民對「資本家權貴官僚」的革命;外來由蘇聯輸入「共產主義」教條的伊朗人民黨一群只能附隨。

以下部分相關歷史背景,或型塑當時的政治話語權分布:

  • 波斯人民被帝國主義殖民的最深歷史記憶,首先來自俄國、次為英國。卡扎爾王朝首任國君阿迦穆罕默德在位期間(1789-1797)可類比大清帝國由盛轉衰的「康雍乾時刻」,其後展開了波斯整個19世紀受帝俄殖民的百年屈辱史。
  • 20世紀早期蘇聯一度建立「波斯社會主義蘇維埃共和國」的布爾什維克政府意圖併入伊朗,受英國反對未成。
  • 二戰1941年英蘇聯合入侵中立國伊朗,分別瓜分北方領土與南方波斯灣省分。此致二戰後巴勒維政府傾向美國,與高加索蘇聯附庸國進行代理戰爭。伊朗人民反對與英美勾結日深的巴勒維政權,但更不信任蘇聯輸入的共產思想代理人。

▍三、第二個現代國體的壓迫

1949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與1979的伊朗伊斯蘭共和皆以「農民解放」、「人民革命」為建國口號;卻在掌握權力後打造出意識形態專制「東方體制」,對社會文化控制且壓迫民權,更甚前朝。

伊朗的「憲法監護委員會(شورای نگهبان)」可類比「中共中央政治局」,負責總把關國家前進路線、對民選政務人員的適格有最終裁量權。前者只能在其「什葉神權的學院法統」內才能參與和有效議論,後者依循中國共產黨體制。

這一個意識形態專制國體下,即便1930年代往左派和共產主義思想靠攏,以陳獨秀為首試圖繼續保持「精神獨立」的知識份子,也會發現他們的思想自由空間,在 1949年共產黨奪權後就迅速消失了。
1950年代反右運動,以粗暴扣帽進行整風思想,蕩平了國民民主派、自由學術界及文壇知識圈。隨後更出現長達10年的文革浩劫…

在此之後可說,中國的獨立知識份子,就只剩下「海外流亡」的華人知識份子。

▍四、第二個現代國體的改革契機

伊朗社會在2010年代以來要求公民社會的新興力量愈來愈強(以2009年的「綠色運動」為起點),很大程度歸功於中產和富裕階級在社會上往「自由化」衝撞的的強大能量(與知識份子的學說無關)。

儘管在選舉時此股進步民潮只能由「(什葉神學政府)開明派」收割、而非他們真正自主屬意推舉的代理,終究是「打折」後轉化到了上層政治。

相較之下,中國中產和富裕階級(例:馬雲、馬化騰、黃崢)、青年意見領袖(韓寒?)對中共當局設下的政治尺度,更多是全面被動而非足以創造主動局面的角色。比較歷史事件,給予我們最昭著的解釋,便是「文化大革命」及「天安門事件」的意義。

伊朗的中上層西化底蘊深厚的社會菁英繼承自1925年現代改革近百年的基礎,底氣厚實。1979年的神權革命常被形容為恐怖和爆烈,然而它雖在「體制」、「文化」、「外交」將路線收窄,卻從未以「階級」為鬥爭主軸。它從沒有對首都富裕的北區富豪大規模以政治入罪或抄家滅族、除根淨盡。

同為「西方列強」翻攪下的文明古國,巴勒維王朝在訴求以「古波斯帝國」的民族主義榮光之際,也沒有用趨近「打倒孔家店」的概念文化處決「十二伊瑪目派」;而伊朗伊斯蘭共和國高舉「十二伊瑪目派的什葉天啟政治神學」時,他們對待先前社會中已經「世俗/西化」的中上流階層,也只是在修辭上異化、圍堵其參政空間,並非殺戮滅絕。

伊朗 1925/1979 兩次革命過程,都在變革中更強烈自身對過去歷史元素的「繼承」;近代中國的 1911/1949 則更多在內部路線鬥爭中訴諸「破壞」以取得新發展空間。如今雖同為表面的「寡頭專制」以及近神格化的台面最高領袖,但伊朗民間仍存在普遍的自由思想與文化韌性,而中共政權下的黨外社團塊狀力量幾已消亡。

▍五、獨立知識份子的議政空間

此後,德黑蘭又一次出現「開明派」的參政空間,係在蘇聯垮台、全球擁抱「華盛頓共識」的1990年代大背景。

首先是更開明的政治神學/法理詮釋(اجتهاد‎ )開始見於伊斯蘭公共神學與法學者,意圖藉此拓寬當局對國家中心思想光譜,反映進步青年、婦女的選票訴求。政治改革進步派的拉夫桑雅尼(1989-1997)、哈塔米(1997-2005)接連在 「憲法監護委員會 」中出線當選總統,即為此時期民潮可用的體現及落實。

反觀同期中國高教知青的自由民權訴求,非但沒能為胡耀邦趙紫陽引領中共改革有效撐場,更直接耗盡兩人在寡頭中央政治局體系內的迴旋空間。最終中共著名的六四天安門事件,再次將社會新生的變革力量撕裂。

近年,伊朗的政治知識圈產生兩股後發進步力量,互爭互鬥:除了上段提到、在伊斯蘭政治神學下,調整上層國體開放轉向公共神學知識份子,還有另一批聚焦於模塑新興中產青年政治反抗認同(لج و لجبازی وحدت )的民主社會學者。

儘管因言或罪的仍有埃什凱瓦里(Hasan Yousefi Eshkevari,1979年支持伊朗革命的關鍵思想人物之一,1980年後一度進入第一屆國會,而隨後改革倡議益發走向封閉體制外的民間智庫與報壇。2000年起以政治理由封殺、判罪4年,刑滿後於2009年前往德國受政治庇護)的著名案例,然而神哲思想上更為顛覆神權基本教義的索魯什(Abdolkarim Soroush)則大抵於國際講學來往無阻

——哈米尼(Ali Khamenei)在1995年的革命16週年講稿上以多於抨擊美國和以色列的篇幅批評索魯尼, 側面說明當今知識份子在伊朗享有遠多於在中國的學術政治與言論自由。

▍ 六、展望與小結

半世紀以來,伊朗現代性知識份子曾參與締造兩個腐敗與不自由的國體,如今終於從邊緣謹慎回歸:各自以正統開明解釋的「什葉伊斯蘭神學」和凝聚反抗認同圖騰的「 社經中產階層」為發力出口。

類似的知識份子集結為思想體系,原來我們也可以在中國大陸看到。差別在於,伊朗的兩股進步思想都依附到了發揮政治改革作用的穩定受眾。然而,中國政治知識份子不論以汪暉為首的「新左派」或是以劉曉波為最知名的「憲政派」,其所依附的對象隨時皆可被當局斬草除根。

而在伊朗,雖然「國際敵對外力」總能讓採取文化對抗主義的當局「強硬派」得點,但從德黑蘭到伊斯法罕,成長於網路資訊世代的「覺青」更願擁抱普世主義、而不願再被德黑蘭官方扁平的仇外主義和沉悶宗教訓誨洗腦。

民主競選方面,雖然「鄉村穆斯林」依然是接收官方激進意識形態或什葉基本教義的大宗,但溫和派的什葉派伊斯蘭神學教法師也意識到這些正是他們普及開明思想詮釋的禾場。

無論如何,兩股知識份子智性的呼召都被殷實的群體包覆著、被波斯大地社稷進步、自主、繁榮的異象引領著盼望。

Reference:

  • Lucian Stone, ed. Iranian Identity and Cosmopolitanism: Spheres of Belonging, London, UK: Bloomsbury Academic, 2014.

Catégories
News and politics

土耳其、伊朗、埃及 伊斯蘭世界再變天 公民式民主對抗神權(邱慕天)

3

Source Link: http://anntw.com/awakening/news_center/show.php?itemid=42507

土耳其、伊朗、埃及 伊斯蘭世界再變天 公民式民主對抗神權

【台灣醒報記者邱慕天分析報導】開羅解放廣場上的人民拉出了巨幅埃及國旗,用綠色雷射光在一旁市政綜合大樓打上大大的「遊戲結束」(Game Over)字樣。畫面登上了世界各大報的頭版頭條,彷彿宣示了埃及公民集體的勝利。

在歷史上,2013恐將媲美1848、1968、1989,成為人民起義的大年。近一個月來國際聚焦中東,伊斯蘭神權思想侵蝕民主制度,成為難解的問題。在埃及這波有史以來公民運動能量最為旺盛的抗爭中,穆爾西政權僅僅一年就劃下休止符。

近一個月在中東地區,這已是第三起公民起身反對伊斯蘭統治政權的抗爭運動。一是從5月31日起土耳其「戈茲公園」拆建案引起的全國示威;二是伊朗人民在6月14日大選中以選票對抗操控政局的最高領袖哈米尼,拱上溫和改革派的魯哈尼;再來就是這次穆爾西政權的倒台。
998019_582687648447770_248737834_n

脆弱民主 人民非贏家

不可否認地,穆爾西執政一年來無視各類民怨和社會問題,權力傲慢和執著於伊斯蘭教法的烏托邦,今日被推翻並不值得人民同情。

然而若仔細看,埃及的人民並未在這場抗爭中成為贏家;勝利的欣喜也僅能維繫一時。

若是比較土耳其的凱末爾軍系勢力干政的歷史,民主在埃及的推行更為搖搖欲墜。

使穆爾西下台靠的並非全國2200萬的公民連署,亦非以開羅解放廣場為首的1400萬人上街,而是2011年穆巴拉克倒台之後把持政府17個月的同一批軍方勢力。

儘管這次塞西將軍明確表示無意執政,也致力於統合國內分裂的派系促成下次大選,然而鄰國的歷史和埃及目前的局勢,並不容我們樂觀。

經濟殘破 國家動亂

埃及的經濟已經多年沒有起色。阿拉伯之春後,外匯重挫、觀光業元氣大傷,以色列和約旦的天然氣管線遭受破壞,連衣索比亞都爬到頭上,以「復興大壩」的政策口號,斬斷從青尼羅河(Blue Nile)上游流向埃及的水源(相當於全埃及4分之1的河水來源)。

國內70%的食物仰賴進口,且已經開始堆積國家債務。美國每年15億的補助對於維持貧民的生計和支撐國家殘破的經濟至關重要。

科普特基督徒和什葉派穆斯林遭受歧視,甚至殺害。西奈半島如同無政府狀態。穆爾西政權一年來只是加劇了這些問題,然而眼下不論是曼蘇爾的過渡政權或下一輪選後,都仍難以見到解答。

中東政治的不穩定,出在於西方一貫只能用軍事政權或是靠境外扶植的親西方勢力,對抗伊斯蘭神權統治勢力。即使在表面上施行民主,伊斯蘭社群仍能依靠清真寺系統的選戰動員能力,或用神學解釋凌駕憲法,便將這套西方引進的憲政民主制度破壞殆盡。

Mideast_Iran_Electi_353041a

軍變非迎戰政治神學的解答

近來隨著美軍撤出伊拉克和阿富汗,美國在中東的影響減弱,使得土耳其、伊朗、埃及三國都必須依靠公民自救的方式維護民主。

儘管只有埃及的狀態受到經濟連累,差到必須再度依靠軍事政變的方式重組政權,但伊斯蘭神權統治分裂國家的情況,在土耳其、巴基斯坦、沙烏地阿拉伯、突尼西亞、阿爾及利亞都引人憂心。

穆爾西倒台事件,與土耳其、伊朗近日的變化,不但顯示西方國家在阿拉伯世界錯誤外交戰略所留下的遺毒,也顯示除了用經濟發展,帶動中產階級的公民影響力之外,與伊斯蘭政治神學展開深度的信仰對談,更是不容忽視的挑戰。

demostran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