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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阿富汗與塔利班 一點澄清闢謠

#中東研究
文/邱慕天(中華民國教育部2018年中東政經研究公費博士留學)

▍〇、前言:


前幾天有一篇從「國際難民組織」台灣人視角原生文章,採訪「阿富汗人」談自己國家局勢。除了某大報願景工程竟轉載,一些(教會圈)朋友都轉發了,覺得說「寫得很好」。
然而其中有多處邏輯架構、事件詮釋、可能性分析的專業錯謬,我也發現作者確實不是國際政治或是中東研究背景的年輕人。

原先一如早先解釋分析以巴衝突時,我認為真正長期關注國際領域、對於遙遠的局勢危機擁有專業決策和實質影響的圈內人,沒有理由被外行粗淺的論述「愚弄」。

反而,辨別不出資訊真謬的廣大華文讀者,苦口給予「啟蒙」國際觀或「訂正」信息,皆已非個人離開媒體產業銜接學術後再有興趣為之。然而對於該文滲入了並擴散於我個人的朋友圈,影響彼此交流認知,則殊為難忍。

故此我8月23日私下為文張貼個人朋友圈內,後隨更多讀者反映有的資訊需求,三日後轉為公開。以下就當是給知道在該篇信息背景文章、也想要更多明鑑國際局勢和新聞眼的朋友,做些公開免費的資訊服務吧。

(以下專業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研究心得與信息詮釋,不主張最終權威判讀;並保留接受指教與日後修正的空間。附有論文或外電超連結註腳之段落,敬請參照原文以得到更精準全面的信息脈絡。)

▍一、帶風向

首先,年輕人在國際組織工作,又能關心到自己本身服務範圍外其他動盪區域,都是秉意良善。只是這文章劈頭說國人分析評述阿富汗,都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說他們不懂阿富汗當地,只為偷渡個人統獨議程。既踩了藍也踩了綠。這又何必呢?彷彿台灣方便都不曾有就事論事的評析、也不曾有人參考和採訪過來自阿富汗人的一手資訊。

接著,文章就以一位先前就在海外的阿富汗平民,以一位「深諳阿富汗政治局勢」的專家登場,為「真(The)阿富汗人」的真正想法代言、一槌定音正統。無視國內至少有三、四種彼此衝突的主流派系意識形態。

個人並不一定反對由「單一專家」呈現議題全貌。前提是這人必須做到一定程度地公正、客觀;受過一些專業的邏輯思考訓練。他必須把自己「把握程度不一」、「帶入主觀的個人偏見」、「自己情感上反對、但屬於敵對陣營自我認知的關鍵主張」...,都陳明出來,然後標準一致。

偏偏撰稿人並沒有追究受訪者資訊當中的主觀片面,丟出的詰問都是”softball”;寫成中英文章後,還在語氣重墨渲染、加強自己這位受訪者意見的權威/絕對味道,造成了一些效果。

▍二、蘇維埃

主觀和矛盾一開頭就出現了。

第一段論塔利班,H劈頭說「這些人根本不能叫做穆斯林」;設可蘭經學校、又建立神學士制度這些「只是收買人心」、「以宗教的名義,哄騙沒有受過教育和無依無靠的民眾」。

這樣說塔利班,本也不無道理。但下一段他接著稱「1989年 #蘇聯撤離 後,阿富汗陷入內戰...」自我打臉矛盾很大。呃...

在蘇聯撤離之前1979-1989年的蘇阿戰爭,國際關係叫做 #蘇聯入侵阿富汗 好嗎?H對此輕描淡寫,他是以社會主義 #阿富汗共和國(DRA;1978-1992)為正朔的共產主義支持者?

但如此他豈有資格前面把塔利班講成一副是外國植入的政權呢?

很多阿共倒台和內戰流亡海外的阿富汗人,因為穆賈希丁之後的無政府亂局,從而懷念起納吉布拉。這是一段歷史記憶錯亂的情感化學;但塔利班主政後虐殺納吉布拉,致使喀布爾政局失去官僚秩序,不能從後設證成一開始阿共的篡位是和平正當、有民意授權的。

▍三、共產黨

蘇聯 1960年代起扶持 #馬列毛主義 的阿共政黨PDPA 於1965、1969年兩次選舉都是非法身份竊佔國會席次;1973年他們暗植政變,讓時任首相推翻王室。他們在1977年逼這位傀儡首相把憲法改成一黨專政、1978年又把他暗殺。

源於蘇聯在阿富汗搞的這齷齪事,拿回屬於自己國家的穆賈希丁(#mujahideen) 才於當年秋天從阿富汗東面直接爆發。

這一切都是當初冷戰世界的 #自由秩序 所支持的人民覺醒啊!蘇聯為了護盤,直接揮軍入侵;各國勢力才再來加碼進場幫忙 。

#聖戰士起義(mujahideeninsurgency)的本土正當性,比蘇聯的傀儡政權高太多了。談內戰,豈能不談為何會有蘇共?談塔利班出現,豈能不分清是起哪一方在內戰中趁火打劫?

▍四、聖戰士

穆賈希丁 於 1992年推翻PDPA(納吉布拉政權)後自我就分裂、流露出不寬容的伊斯蘭基本教義色彩。這既本就在國際局勢預料之中,也是阿富汗「本地/內部派系」的鍋。

難道因塔利班最有組織力、下手最狠,就單獨強調這是一個受到境外勢力資助的群體?這完全與描述蘇聯性質的地方自相矛盾了 。

H提到塔利班出現,僅僅講 #沙烏地瓦哈比派系#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ISI)的背後協作,那1980年代這場代理戰爭背後更重要的 #美國中情局(CIA),他為何不分析呢?靠巴基斯坦推得動這麼多的東西嗎?

沒有雷根政府相當數十億軍費能量的挹注「#哈卡尼網絡」,全球伊斯蘭恐怖主義的「#不對稱戰爭」哲學會在與無神論的對抗中得到完美的練兵土壤嗎?沒有CIA這十年間的「#颶風行動」操盤中亞冷戰,沙烏地又怎麼會取代了穆巴拉克的埃及,成為阿拉伯人與阿富汗人聖戰理論與實踐的拍檔呢?

▍五、塔利班

論到人民心間感受到的「阿富汗價值」,阿共第二階段極權政府(1986-1992)的納吉布拉出身良好在印度受過教育、大學讀醫科、妻子是俄語學校校長;是飲外國勢力和菁英體制奶水的政客。

回看塔利班政權(1996-2001)的領袖 #奧馬爾 (Mohammed Omar, 1960*-2013)出身普什圖落後村莊的三級貧戶。父親幼年逝世,他是由可蘭經學校的叔叔過繼撫養。傳說他於 1979年時因阿共篡政後的時局走避到巴基斯坦讀遜尼派神學院,然而更權威的解密檔案發現,他一生從未住過巴基斯坦,只有短期越境兩次,其中一次是為看牙。

奧馬爾的伊斯蘭神學教育則其實都是受於阿富汗鄉間傳統的蘇菲派門下。而他絕少理會伊斯蘭馬巴德招攬利誘、不歡迎巴基斯坦干涉本國政治,蘇菲主義的靈性更能解釋奧馬爾與塔利班的行動方針。

僅憑普什圖民族地緣關係便將奧馬爾算作巴基斯坦特工滲透的組織青年的牽強附會,已經被華府智庫2019年的地毯式研究報告徹底駁斥翻案。不僅如此,阿富汗哪一個權力人物,沒有蘇聯扶植的/與CIA合作的/收北約現金/通英國圈子/與印度親近的國外勢力背景?

奧馬爾 1982年起回加入反蘇戰爭,他的個人傳奇也在這時開始展開。他以近2米目標明顯的高大之軀於前線戰場拚殺,換到過不同民兵部隊麾下,不變的是聞名的驍勇。幾年間他4次負傷;報導根據許多親歷戰場見證奧馬爾善用長距離步槍,是名神級的狙擊手,曾摧毀蘇聯坦克多部,直到他1987年在戰場上失去右眼。

▍六、神學士

奧馬爾個人於1989年蘇聯境外勢力撤離後,就沒有再於1989-1992年對抗 #納吉布拉政權 的內戰中出手,回去繼續研修伊斯蘭神學。

直到 1994年,腐敗的軍閥割據,在民間四處燒殺擄掠,尤其不分男女幼童的雞姦,在當地令人髮指。奧馬爾他「夢中得到聖者異象感動」,要他拯救阿共倒台後,生活更加水深火熱的蒼生。於是他中斷自言主觀上更想要從事的神學研修,率領自創的宗教學校50名學生(一說30人)開始所謂的「#神學士」運動。

當這群「神學士」出來時,顯然是南方軍閥中最有紀律、最少腐敗的一股清流;對於雞姦男童、擄掠民女的軍閥暴行嚴懲嚴辦,僅僅1年之間,立刻以綠林俠盜的形象席捲整個普什圖居住的阿富汗南境12省。他們在所有佔領的地方,都用伊斯蘭教法施行治理,處理民事訴訟。

對向來只有叢林法則強取豪奪的野蠻社會,塔利班導入的「政治神學」可能在你我的「上帝視角」看來是落後壓迫,但比起其他軍閥的統治,他們已是唯一能拉出公平原則並有效執行的社會秩序。

塔利班於是在全國民意範圍內,迅速升級為最受基層支持的軍事集團,在1996年包圍喀布爾,在9月時讓 mujahideen野心家希克馬蒂雅爾(Gulbuddin Hekmatyar)的派系交出納吉布拉和政權。

▍七、盜亦道

奧馬爾掌權後,他甚至下令除掉所有的鴉片田,大傷經濟並使普什圖年輕人逃到巴基斯坦求生,直到美國與北約開始用北方聯盟搞他後,塔利班需要軍費才不得不重開鴉片種植與交易。

在 mujahideen之中,奧馬爾是一個相當有文化的人、通曉阿拉伯語。不喜奢華、不愛大權與高位。但我們注意到,冷戰後塔利班面對「民主外送」的敵意,基地組織的賓拉登與札瓦希里在阿富汗進出坐大、脫離奧馬爾的影響掌控。近年記者曝光,他生前這段時間不乏無奈,也必須承認政治格局的需求變化,堅持理想只會使得現實變得更加糟糕。

1998年沙國主動邀請奧馬爾參訪伊斯蘭麥加,他以個人理由拒絕。但阿富汗在塔利班年間(1996-2001)成為阿拉伯聖戰體系與西方價值對壘的恐怖主義前哨,也因貧窮欠教育的普什圖的執政班底,難以不賴遜尼派產油國的供輸來抗衡北約撒下的國際制裁和顛覆。

  • (註:911炸雙子星基地組織和賓拉登為世人所認識。然同年阿富汗0301炸巴米揚大佛、909暗殺馬蘇德,亦為基地組織參與主導。美國截獲情報與塔利班內皆認1998年起,賓拉登與札瓦希里實質影響已越過奧馬爾,主持塔利班趨向激進的執政作為,與西方孤立對抗。)

只是我不知道那些一早把塔利班當成宇宙塵埃的、騙小孩的、外國撐腰的,知不知道這些歷史和基地與塔利班間的角力故事。又是否能指出1970-2000 年間,哪一個軍閥、哪一個執政者,比他更有做事格調?比他更有阿富汗基層民意基礎?

▍八、獅子王

如果唯一說要有,那就是我在臉書先前第一時間概述阿富汗政變提到的那位塔吉克族出身、北方聯盟的「#潘傑希爾之獅」馬蘇德(Ahmad Shah Massoud,1953-2001)。

該篇文章的後半段也提到了這位被基地組織暗殺後形象昇華為民族偉人的 mujahideen魅力領袖。——是的,馬蘇德也是mujahedeen。你文章不可能譴責整個聖戰士運動和阿富汗內戰,卻想要單獨捧馬蘇德的光環。因為馬蘇德的光環就是來自 mujahideen起義。

馬蘇德不單是反蘇戰爭中最有統帥方略的一位,也在 1992-1996年期間展現政治格局,避開了臨時政府軍閥的腐敗分贓。當時分裂派系中出身普什圖豪強部落的野心政治人物希克馬蒂亞爾,拒絕馬蘇德提議的多元族群派系共和,個人殘暴專斷、在基層極不得民心,使(巴基斯坦與阿富汗兩地的)普什圖人民都轉向同情並支持塔利班。

故1996年塔利班進入首都時,視希克馬蒂亞爾的體系為阿富汗頭號毒瘤(cancer)的馬蘇德退居中立,只願保納吉布拉出逃。隨後馬蘇德因反對塔利班過度基要的政治伊斯蘭主義,才開始組織北方聯盟軍閥對抗、被北約相中為推翻塔利班統治的馬前卒。

▍九、靠爸族

馬蘇德倚潘傑希爾谷地在北方塔吉克區挫敵多次,並在北約支持來到後,領北方聯盟在全境展開游擊戰爭推翻塔利班。然而該文提到「阿富汗人民把復國的希望寄托在艾哈邁德.馬蘇德(Ahmad Massoud)身上」,已經不是指「潘傑希爾之獅」本人,而是指他在2001年被 #基地組織 暗殺時只有12歲的兒子 #小馬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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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出生的小馬蘇德徹底不是他父親。他於2015年前都在英國接受高等教育,念到碩士很抱歉地說都是軍事理論的紙上談兵。2016年掛名「馬蘇德協會執行長」、2019年於阿富汗政壇出道。

馬蘇德死後,他一家吃他光環的人很多。包含Ahmad Wali Massoud(小弟、馬蘇德協會董事長兼創辦人)、Ahmad Zia Massoud(二弟、前副總統)。其家族勢力的政治關係也十分地親西方。

——但他們沒有一人真正有馬蘇德本人的魅力與功績。

(註:下令基地組織暗殺馬蘇德賓拉登 與前者極不對盤,卻仍在1994年為之斡旋希克馬蒂雅爾,建議後者應按照馬蘇德的共和提案,讓過渡政府更有代表性。希克馬蒂雅爾卻認定喀布爾當前更需要自己的強人領導、未採納。賓拉登斡旋無效後便放棄希克馬蒂雅爾,改與奧馬爾親近。馬蘇德也退出過渡政府,另與12省人組織民間救國委員會。)

▍十、早不做

8月18日的時候, 小馬蘇德投書 《華盛頓郵報》, 內容陳述塔利班乃是全球秩序的恐怖威脅、請美國支持他們先進武器。他很有鬥志、很有聲望。他們仍在潘傑希爾谷地、會與塔利班決戰,「重建阿富汗的秩序」。

該訪問H的文章,就在這天真喊話帶出了希望的結尾:「艾哈邁德.沙阿.馬蘇德之子艾哈邁德.馬蘇德沒有逃跑!他想為我們奪回阿富汗!」

然而不幸的是:馬蘇德家族上一輩早就都已經參與到 2002年塔利班倒台後由美國扶持的秩序,也就是之前卡扎依(Hamid Karzai)、「落跑總統」加尼(Ashraf Ghani)領導到垮台的這個政府。

從2002年到2021年,塔利班在野、這群人是執政派。那時,所有的發展機會與紅利都在他們這邊。「重建阿富汗的秩序」豈是你們已無機會時才喊要做的嗎?

無怪塔利班/蓋達根本沒在介意活口,隨他們搞。所必須除之者,唯「潘傑希爾之獅」矣。

▍十一、機不待

20年時間,西方投資、美國幾萬部隊駐紮,提供軍事顧問、參謀、精良裝備..,你們訓練不出一批有紀律的軍人、不收賄的警察和公務員。你們沒有發展教育、沒有聯絡城鄉。

直到美國走了,塔利班從外圍逼進,你們無血開城,數十萬大批軍人繳械、連美國支援的新式武器,都給塔利班民兵撿走...現在再跟副總統一起,在推特、在西方媒體喊話要支持、要武器打仗,不是很奇怪嗎?

這文章裡面說,阿富汗並沒有如拜登所言「不為自己而戰」、「阿富汗男男女女都有堅強的戰鬥意志、生死置於度外」;那上週國際瘋傳的短影片,成千上萬阻塞喀布爾機場跑道、大包小包亡命、失去理性攀登機翼的那群人,可是你人人「堅強戰意」與「生死度外」的定義?

先前20年美國需要訓練這些本地人參軍的時候,他們是在?過去一年之中你們還在美國保護下掌握全部發達據點時,我們看到的是?

▍十二、捫心問

對這些人如果當初居阿富汗政府要位、上達國際社會天聽、美軍資源仍駐當地、既得利益且絕對政治正確,都還做不了事情、代表不了民意,現在豈能一轉身又來代言彷彿海內外8、9 成「真.阿富汗人民」齊刷刷都是這種聲音呢?

過去幾年,香港面對一國兩制被破壞的威脅,沒有槍砲、沒有子彈的青年以血肉之軀前仆後繼,向那些荷槍實彈的壓迫者,抵抗成什麼樣?這樣的誓死抵抗景象,在過去幾個月、在8月15日塔利班進入喀布爾時,何曾出現了呢?

這些有國際發聲渠道的國際組織工作者、西方留學的都會中產之子,你們憑什麼代表「真.阿富汗人」?你們確定阿富汗的部落與鄉間人民,都跟你們同一種看法?

再一次,利益上、政治上、神學上,個人可沒有理由支持塔利班。但理解國際局勢,我們需要知道社會為何崩潰、國家為何失敗,便要認真檢討放對重點。不要天真浪漫打感情牌、不要自我欺騙雙重標準、不要迴避責任粉飾太平。

▍十三、新政局

潘傑希爾谷地那邊,當初 1980、1990年代是靠著美國、北約的支援;北方聯盟集體團結,並在 馬蘇德 這位游擊戰鬼才的領導下,才在這個相當全國的 5-10% 的領土範圍成功抵禦和挫敗對手。

現在 #小馬蘇德 ,塔利班要捏死他太容易了。但這對他們想在國際社會建立的形象高度都不好。塔利班幾日前已經立刻宣稱會特赦加尼和副總統沙雷。我們真誠希望不要再有無謂的抵抗和流血發生。小馬蘇德請做一些會讓父親真正為你感到驕傲的事吧。

新塔利班已經全面做好執政準備。巴基斯坦的世仇印度,也早在好幾個月前就開始和塔利班私下打交道,為新印阿外交關係鋪路。

國際社會應該盡可能恩威並濟地督責這個 2021年改頭換面前來執政的新塔利班政府;善待人民、發展國家建設、保障民間社會發聲管道不至於窒息。
回應那些視奧馬爾為解放英雄的人民期許。做個好俠盜。

瞭解今日塔利班領班政治結構/BBC 新聞
  • (註:潘傑希爾谷地小規模戰事和包圍已經展開。匯集當地記者推特頻道:塔利班提供和平談判,提出要求外國軍力於8月31日前撤出阿富汗境內。塔利班透過記者表示,若和平談判失敗,將準備在一週內攻下谷地。
  • // I just talked to one of their commanders n they r hopeful to conquer this area within a week in case talks fail. // (Source: Maham Banori, Aug 23, 2021, via Twitter)
Peut être une image de une personne ou plus, personnes debout, route, montagne et arbre
副總統沙雷於17日推特宣稱,加尼出逃後,他就是代位元首。並逃往潘傑希爾谷地與小馬蘇德會合。不過根據稍早21日最新照片動態,沙雷(右一)在當地與忠誠於原政府的志士們一起架網子打排球,心情輕鬆愉快。(Photo by Yalda Hakim via Twi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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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 ‘The Academy Is Largely Itself Responsible for Its Own Peril’

CHRI
#學 哈佛傑出女性歷史學者 Jill Lepore 最近出了一本破千頁的新書談美國全史,書名叫作 These Truth。
《高等教育紀事報》對她做了一段涵蓋議題廣泛的訪談。精彩處處。
她身上包含「人民百姓史」、「左派批判史」、「觀念史」三大治史進路的功底;
一、
在人民百姓史角度,她感慨:近年學者教授在民主政治髒水下愛惜羽毛,紛紛遠離公共領域,導致以新聞記者撰述的「宮廷史學」成為市面主流。
二、
在左派批判史角度,她表達了對科技「破壞式創新」不在乎道德倫理的疑慮,也談及美國歷史書寫如何自 Howard Zinn 以來,更多地鼓勵了有色人種的、原住民的、女性的聲音。
三、
從觀念史角度,她發聾振聵地指出:「美國」的概念從歷史以來不應被誤解為神聖歷史(heilsgeschichte),而是「實證史」。
a)
最早的時候,實證的地位是看「事實(facts)」。在這個階段人文科學具有主導地位,確立什麼是事實。
b)
在第二個階段,「數字(numbers)」興起,學術的主導地位轉移到社會科學,這是量化崛起的時代。以票票等值、數字遊戲為基本原則的民主制度也萌芽了。
c)
在21世紀我們來到第三階段,講求的是「數據」;真理是看數據分析告訴我們什麼;「事實」與「數字」都必須服膺於它。這時候「自然科學(STEM)」已經不可避免地開始擠壓人文及社科了。
Jill Lepore 認為,這與政府在高等教育投入的預算配置有關,也與人文學者放棄了面向大眾的戰場有關。但究竟驅動這三階段知識典範移轉的事實觀點是什麼,歷史給出的答案,或許仍見仁見智。
The American Revolution, Lepore shows, was also an epistemological revolution. The country was built on truths that are self-evident and empirical, not sacred and God-given. « Let facts be submitted to a candid world, » Thomas Jefferson wrote in the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
After the centuries-long rise of facts since the trial by jury starting in 1215, facts were replaced by numbers in the 18th and 19th centuries as the higher-status unit of knowledge, while the States are founded as a « demographic » democracy. Now what’s considered to be most prestigious is data.
Facts come from the realm of the humanities, numbers represent the social sciences, and data the natural sciences. When people talk about the decline of the humanities, they are actually talking about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fact. Digital humanities and large data sets is no longer the humanities.
The resources of institutions of higher learning have gone to teaching students how to engineer problems rather than speak to people.
Innovation doesn’t assume its modern sense until the 1930s, and then only in a specialized literature.
Disruption has a totally different history; emerges in the 1990s as progress without any obligation to notions of goodness. It’s a way to avoid the word [moral] prog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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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 Paul Krugman: 受教育越多,越難養家糊口?

Source Link: The New York Times

Paul Krugman: Education Won’t Solve Our Inequality Problem

受教育越多,越难养家糊口?

Krugman 認為,資訊革命自動化後,工業革命以來靠教育以及專業知識脫貧的模式已經愈來愈不可行;「知識工作自動化」使得軟體和程式就可以承擔以前需要高校畢業生才能做的工作。先進的機器人技術不僅可能會進一步削減製造業的就業崗位,而且也可以替代一些專業醫護人員。

For instance, watch out for « automation of knowledge work, » he states, where software will do work once done by college graduates, and robots will handle more manufacturing and could also replace some medical professionals.

而在這位諾貝爾經濟學家看來,這個現象是短期內無法逆轉的。

能繼續維持中產階層市民社會的方法,恐怕只有找那 1% 的資本家開刀才行;能從他們身上課徵重稅,用以供應政府推行社會福利,以及高優質、近乎免費的公共基礎建設(運輸、網路、教育、醫療、文化活動),讓勞動者即使只有相對很少的收入,也能過上體面的生活。

他特別指出,已經脫離工業革命實業導向的金融(晚期)資本主義,難以再回頭。但我們可以立法對金融投資所得和其他具有高額利潤的營業行為課稅,以達成社會資本主義條件下的社會公平。

Education, then, is no longer the answer to rising inequality, if it ever was (which I doubt).

So what is the answer? If the picture I’ve drawn is at all right, the only way we could have anything resembling a middle-class society — a society in which ordinary citizens have a reasonable assurance of maintaining a decent life as long as they work hard and play by the rules — would be by having a strong social safety net, one that guarantees not just health care but a minimum income, too. And with an ever-rising share of income going to capital rather than labor, that safety net would have to be paid for to an important extent via taxes on profits and/or investment income.

這樣,未來「教育」促進社會公平的方式,將不再是幫助人們成為高薪者(因為 1%大概都是教不來的),而是幫助人們得到運作這個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的「公民素養」、並強調個人之責任。

如果我們採納克魯曼對未來社會的解答,那麼當科技發展到它不再創造技術職缺給勞動人口的一天時(全部被自動化取代了),人們將主要倚靠政治遊戲、經濟制度、公共神學倫理的交互制衡運作而度日,這樣我們是否可以推斷人文領域的大復興將在那時候到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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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 史學泰斗何炳棣的學思典範

Source Link: http://news.cnyes.com/Content/20120609/KFKWTR6O27KEM.shtml?c=sh_stock and Wikipedia

史學大師何炳棣生前縱使恃才傲物、難以親近,且政治立場一度反覆,但學術貢獻與學思歷程實有其堪為典範之處。

1. 何炳棣從小設計的道路是考清華為出國;博士攻讀西洋史為的是畢業後研究中國史。很少見到人生規劃那麼長遠並且堅持的人。

首先是通過廣泛的閱讀與師友們的討論,盡力了解國際上哪幾位近現代史家代表研究的世界最高水平。緊接著博士後全部投入國史研究時必要跳出的「漢學」圈子,以西方史最高水平為尺度,並以自己國史研究的部分心得打進西方歷史及社會科學方面第一流刊物。他對學術研究熱忱,數十年如一日。據說他在臨終前,仍於病榻中校閱其有關老子研究論文。

2. 何炳棣認為,治學不可被似有創意而數據不足的社會科學理論所迷惑,必須從大量多種史料的考訂、詮釋、控制入手,並指出堅實的史料根據乃為史家養命之源。

1952年以〈英國土地問題與土地政策1870-1914〉獲得博士學位後,何炳棣正式轉入中國史研究。何炳棣認為,治史當兼重社會科學,但在歷史領域內,應先攻讀西洋史,目的是攫取西方史學方法和觀點的長處,然後再分析綜合國史上的大課題。他自言,西洋史的訓練,讓他一看到問題,就進行中、西比較,應用到不同的工具,就得出與前人、時人不同的論點。撰寫 〈The Ladder of Success in Imperial China〉時,何炳棣遍檢北美各大圖書館所藏近四千種方志。中研院對何炳棣的評價是:「治學眼光非比尋常,對中國歷史文化關注廣闊,氣象浩瀚;解釋屢創新意,撼動學界」。

何先生亦不贊同青年史家在入門階段即進入思想史的工作,何先生指出:「如果自青年即專攻思想史,一生對史料的類型及範疇可能都缺乏至少必要的了解,以致長期的研究寫作都空懸於政治社會經濟制度之上而不能著地。

3. 他向華東師範大學人文學院的師生和海外中國學研究中心學者發表了題為《華夏人文主義的淵源、特徵及意義》的學術演講。他引仰韶文化等考古資料以及中國古文獻,認為華夏人文主義起源於中原和華北的農村經濟。華夏人文主義的特徵是祖先崇拜和宗法制度,以人文取代神文,關懷人文關懷現實,關懷生命延續而又推己及彼,這是華夏人文主義中非常了不起的、高尚的美德。華夏人文主義的奠基人是周公和孔子。他主張,在未來的21世紀,弘揚華夏人文主義傳統將大有裨於世界性難題的解決,也是現代化中國文明建設所不可忽視的。

4. 何炳棣和哈佛有過幾次不快的交往,一次,有次在和友人談到哈佛最近五年聘請的經濟學人才不及芝大和哥大,旁邊的舒茲先生(George Shultz後出任美國國務卿)插話道:「但哈佛的優點是知錯必改,一旦醒悟,他們會不惜工本羅掘相關方面的杰出人才。」何炳棣聽了這番話,大為震動。後言及此事時,他說道:如此深刻、客觀、平衡、睿智的話我終身難忘。有一顆包容的心才會有平和的態度,對他人的短處喋喋不休反而暴露了自身的狹隘和苛刻。

5.何炳棣無疑是學貫中西名滿天下的大學者,但是正如何兆武在《上學記》裡描述的那樣,這樣一個從小就立志成著名學者的人物,其目標性太強的學術生涯和日常生活,卻也往往容易引起那些散淡人生的學人的某種不屑甚至不滿。不過不管對於何炳棣的個人人格如何評價,他的代表性作品《明清以降的人口及其相關問題》等卻是學術界公認的權威著作。何炳棣經常引用美國海外漢學研究的權威和創始人、哈佛大學歷史學教授費正清的一句話:「中國要有五六個何炳棣的話,西方就沒有人敢對中國史胡說八道了。」何炳棣說這當然有點誇張了,「但是他們西方第一流的記者、學者錯誤都很多,我要有『三分隨便』,早就可以打他們了。但是,在中國歷史方面,能寫過我的人很少了。我學英語,沒有技巧,全部是用功學出來的。在清華大學時,天沒亮就到草地上去背。」

6. 觀其書閱其人,何炳棣的學術生涯幾乎無懈可擊,令人羨慕,卻絕不是輕鬆悠閑的。出乎意料而又不難理解的是,何先生多用軍事術語來描述其學術上的努力,如「打進第一流期刊」、「打進第一流學府」、「打出漢學藩籬」、「打進社會科學園地」等等。學者的戰鬥是一個人的戰鬥,輝煌的背後是寂寞、忍耐、甚至憤郁,何先生喜歡用的一個詞是「孤軍作戰」,但他所收獲的,卻屬於全部炎黃子孫。中華復興賴學術,戰鬥正未有窮期,何先生的回憶錄召喚著更多的人來繼續這場「一個人的戰鬥」。

李敖曾讚賞何炳棣道:

今早起來,讀尊作〈華北原始土地耕作方式:科學、訓詁互證示例〉,讀後讚嘆,深覺體大思精,此乃真正「大歷史」,余英時、許倬雲、黃仁宇之流鬼畫符耳,縱張光直、李惠林、Keightley、Pearson等「游耕制」者之「大歷史」,在尊作面前,亦灰頭土臉矣,佩服之至!佩服之至!(其實張光直等如肯認真從古代氣候學上探討,即該早知「黃土」之肥矣。)至於尊〈從愛的起源和性質初測《紅樓夢》在世界文學史上應有的地位〉,越界淵博,自更令丁邦新之流傻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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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 Live and Learn: Louis Menand on two reasons why we have college

Referral Link: http://www.newyorker.com/arts/critics/atlarge/2011/06/06/110606crat_atlarge_menand#ixzz1x9CVIruA

Beside training in professional (technical) skills, according to Louis Menand there are two major roles that higher education plays: meritocratic (Theory 1) and democratic (Theory 2).

Theory 1 goes like this:

In any group of people, picking out the most intelligent person is a difficult and has to be complicated. It is not like to determine who is the fastest or the strongest or even the best-looking, for intelligence involves many attributes that is more than just I.Q. An intelligent person is open-minded, an outside-the-box thinker, an effective communicator, is prudent, self-critical, consistent, and so on. These are not qualities readily subject to measurement.

Society needs a mechanism for sorting out its more intelligent members from its less intelligent ones so that it can funnel them into careers that maximize their talents and get the most out of its human resources.

College is essentially a four-year intelligence test.  Students have to demonstrate intellectual ability over time and across  a sufficiently multifaceted and fine-grained procedure and disciplines.

If they’re sloppy or inflexible or obnoxious—no matter how smart they might be in the I.Q. sense—those negatives will get picked up in their grades. Student are also sorted out according to their aptitude and strength. It separates the math types from the poetry types.  Professional schools (such as medical, law, engineer, and divinity) and employers can trust as a measure of intellectual capacity and productive potential. It’s important, therefore, that everyone is taking more or less the same test.

Theory 2 is what we call the socialization (civil education) or humanization (holistic education):

In a society that encourages its members to pursue the career paths that promise the greatest personal or financial rewards, people will, given a choice, learn only what they need to know for success. They will have no incentive to acquire the knowledge and skills important for life as an informed citizen, or as a reflective and culturally literate human being. College exposes future citizens to material that enlightens and empowers them, whatever careers they end up choosing.

In performing this function, college also socializes. It takes people with disparate backgrounds and beliefs and brings them into line with mainstream norms of reason and taste. Independence of mind is tolerated in college, and even honored, but students have to master the accepted ways of doing things before they are permitted to deviate. Ideally, we want everyone to go to college, because college gets everyone on the same page. It’s a way of producing a society of like-minded grownups.

In the U.S., the élite private colleges like Harvard and Yale used to be committed only to holistic education (theory 2). They inherit the Greek and British tradition of training noble and knowledgeable human beings.
The situation, however, had to change with the emergence of public state colleges and rising needs of the developing society…. (read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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